加入书架 | 推荐本书 | 返回书页

乐文小说网 -> 武侠修真 -> 养妖记

正文 养妖记第47部分阅读

上一页        返回目录        下一页

    这个世界上本是没有黑色的菊花的,但是从中山别院里冲刷地面所使用的水,流到了外面,被菊花吸收了,竟然多出了漆黑如墨的品种,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。

    子柏风却是没想到,自己看了那么多的野史趣闻,突然有一天,自己突然制造了一个足以载入神仙传、搜神记之类的故事里的奇闻异事,颇为自得。

    至于那写在石壁上的诗句,子柏风听闻齐寒山回来之后,说:“他竟然敢如此污蔑于我,日后定然将其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,但凡中山派的地界,绝不允其进入半步!”

    然后又道:“这个子柏风,歪才还是有些,模仿我写字,竟然如此惟妙惟肖,让人惊叹,只可惜人品实在太差,让人齿冷。”

    他命人将石壁上的字迹擦掉,谁想到墨迹不但入木三分,就连石头都渗入了进去,别院的人将石头削去了一层,却依然削不掉墨迹。

    气急败坏的连云平说:“这世间只有一个怀素,只有一个人配得上这个名号!”然后命人直接砸了石壁。

    不过,到底谁抄谁,这可是一件无头公案,子柏风和连云平各执一词,支持谁的都有,连云平在西京是家大势大,子柏风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来户,子柏风所知,似乎支持连云平的人多一些,坊间已经有了子柏风许多不利的传言,又说子柏风一个外地人,能够拿到乡试头名的名次,也是作弊得来,把子柏风传得极为不堪。

    子柏风知道,这种传言背后,怕是就有连云平的幕后推手。

    既然这人已经无耻到否认证据,捏造事实了,那就不是讲理可以解决的问题了,连云平已经完全得罪了子柏风,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善了。

    正如连云平所说的,不论是子柏风还是连云平,都必须证明,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怀素,另外一个只是渣滓。

    而对子柏风来说,面对一个如此无耻的敌人,唯一的选择就是,一棍子打死他。

    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,子柏风却是没想到,一场斗嘴演变成的泼墨大战,最终会成就了他家的桂墨之名,当天晚上,就有几个书生前来询问,那入木三分的桂墨,到底从何而来,能否求购一二。

    事实上,对桂墨的评价并不只是入木三分,有一名书生还摇头晃脑念了一首“桂墨诗”,云:点墨入木三分许,一笔透石两尺伤,千里金甲尽染墨,人间菊花飘桂香。

    子柏风转脸就把这首诗写在了自家店面的中堂墙上。

    第二日,桂墨轩开业的盛况,就无需再赘述,不但各处的大人物们都来贺喜,各处的文人士子闻言也都纷纷过来求购这等宝墨,一时间,门庭若市,子柏风家的桂墨轩刚刚开业,就成功打出了名号,成了整个西京第一等的高端墨宝商家。

    子柏风虽然不怎么擅长经营,不过各种奇葩招数却是一样不少,专门推出了:“真人窃书套装”,连夜把模具压制成了一个巨大的草书“窃”字,还在下方列了一小句:“本真人窃书,怎么能算偷呢?”还有另外一款,下方的注解是:“本上人被窃了,不爽!”

    此外什么“入木三分包装款”,“透石两尺包装款”,“泼墨中二限量款”,“上人不爽文化款”等等,一样不少,一时间在西京制造了一场奇葩流行,人人都以配“窃书墨”,送“中二墨”,穿“不爽衫”为时尚。

    当然,这些人完全不在乎子柏风和连云平到底谁才是窃书者,子柏风和连云平的争执,在很多人眼中,只是一场奇特的狂欢罢了,大家不在乎推波助澜一下,各种各样的传言一时间甚嚣尘上,愈演愈烈。

    但是对当事人来说,这其实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,不论是子柏风还是连云平,都暗暗憋着劲儿,打算一举把对方打趴下。

    “你啊……”桂墨轩开业的时候,府君也带了几个朋友来捧场,看到子柏风,就无奈摇头,“不过是一张草书而已,何至于此?”

    子柏风的脾性他知道,这人傲得很,是绝对不屑去假冒别人的书画的,再则小石头临摹那书画,其实他也看到过,只是为了这么一副书画——尽管那书法残篇真的是惊才绝艳,可也不至于向死里得罪连云平。

    “中山派的人找过我,说这只是年轻人自己的意气之争,不希望过多的解读,我也是这个意思,此事,过去就过去了吧。”府君道。

    子柏风却是有些疑惑,中山派的入门弟子都那么嚣张跋扈,连云平这种人也不像是那种大气的人,会教育出这种弟子的门派,怎么可能是谦谦君子?

    若是中山派那边不依不挠,子柏风觉得并不奇怪,反而是那边如此低调处理这件事,反而让子柏风觉得纳闷了。

    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。

    但这种怀疑,太过主观唯心,子柏风也只是撇嘴道:“谁让他来惹我?颛王我也不让着!”

    “别把颛王挂嘴上,小心哪天脑袋被砍了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府君很是无奈。

    子柏风这家伙就是属猴的,天不怕地不怕,关不住,拴不住,让他不惹祸,那是比登天还难,“你就当是考虑一下蒙城,中山派对朝政的影响力极大,若是中山派和我们作对,对蒙城总归不好。”

    搬出蒙城,子柏风这才算是虚心领受了一会儿他的唠叨,只是心口不一,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哪里去了,瞅准了一个机会,一把拽住了路过的落千山,道:“千山,我正在找你!”

    顿时借千山遁成功遁掉。

    走开的时候,听到那边府君的朋友对府君道:“我倒是想要看看这引出偌大风波的残卷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卷字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,让您见笑了。”府君在那边摇头扶额。

    事实上,子柏风也挺不喜欢惹祸的,只可惜没人相信。

    之后的一段时间,虽然流言未息,但却还算风平浪静,子柏风整天带着人疏通河道,把自家锦鲤云舟的活动范围一圈圈扩大,没事就买个房产,卖卖桂墨,对九婴的监控,也一刻没有放松。

    眨眼间,一场冬雪初至,纷纷扬扬笼罩整个西京,把西京变成了白色的。

    一大早,子柏风就把人派出去巡逻去,敦促商户和各家各户,把门前积雪清理干净,子柏风等人也亲自动手,清理知正院内的积雪。

    小石头现在又活跃起来了,领了知正院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们,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,好不快意。

    也就是这日,一位不速之客不期而至。

    子柏风、卢知副等人正拿着扫把,在院子里把残余的积雪清扫,大家干得热火朝天,卢知副甚至解开了衣襟,胸口、头顶都冒着热气。

    一名差役带着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进来,道:“大人,有人求见。”

    那仆人上前一步,道:“知正大人,我家主人齐太勋求见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嗯了一声,继续扫雪。

    那仆人以为子柏风没听清楚,继续道:“知正大人,我家主人齐太勋在门外求见。”

    “让他进来便是。”子柏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站直了腰,看向这位仆人。

    “我家主人齐太勋齐大人是工部郎中李青羊李大人的表弟。”那仆人似乎有些迷惑,又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那又如何?难道还让我出门去迎接不成?”子柏风问道,“敢问你家主人是几品官员,在何处任职?”

    齐太勋进来时,极为不喜,显然是听到了仆人的汇报,对子柏风的态度不怎么满意。

    他身为工部郎中的表弟,一直以来,在这些工部下属的衙门都极为顺畅,哪个人不笑脸相迎,不恭送出门?

    到了子柏风这里,却是这般冷遇,让他很是不爽。

    “子大人,我是来找您做生意来了。”齐太勋坐下之后,先是喝茶顺了顺气,看子柏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,似乎就任由他在那里坐着,自己在一旁只是处理自己的公务,便不得不开口,道。

    “哦?不知道阁下打算和我做什么生意?”子柏风颇为疑惑。

    “自然是玉石生意。”齐太勋道,“每年这个时节,各亭的知正院都要补充玉石,我今天是来给子大人你送玉石来了。”

    齐太勋说的没错,每年到了这个时节,知正院的库房确实是需要玉石,整个东亭,一年要消耗数千颗到数万颗不等。

    到了冬季,涂水流速缓慢,整个西京的灵气含量也下降,正是检修大阵的好时机,根据检修的规模不同,需要更换的玉石数量也各有不同,按照常理来说,今年便是每五年一大检的日子,子柏风的任务还挺繁重,玉石也是大量需要,库房里的也已经不多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还在考虑要不要让青石叔积累下来的那些玉石派上用场,又担心大量玉石来源不明会让人怀疑,这就有人把玉石送上门来了。

    第254章 :一向万事皆两难 (文字)

    望氏别院,子柏风和府君相对而坐。

    府君拿着那颗玉石,把玩了许久,却还是摇摇头,道:“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摇摇头,这世界上,怕是除了子柏风之外,没几个人能够在不捏碎它的情况下,看出玉石的不对劲。

    子柏风拿过那玉石,两指使力,啪一声,玉石碎裂,灵气逸散开来,在这灵气之中,一缕死气向下沉降,宛若白烟之中的一缕黑线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果然有问题……”府君皱起眉头,“是不是个例?”

    子柏风又捏碎了一颗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还在查这种玉石到底有什么危害,若仅仅是一缕死气,暂时来说影响还不大,但是这种玉石并非天然形成,而是人为造成,费了那么大工夫,制造这种玉石又卖给西京,其中大有蹊跷。而且我有线索表明这齐太勋是九婴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把握?”子柏风提出的后面这句,却是更为重要,府君皱眉道,“齐太勋无关紧要,李青羊是极受器重的工部官员,而且和兵部李侍郎是堂兄弟,提任工部侍郎的呼声很大,若是没有万全的证据,实在是不宜开罪……其实李青羊或许问题还不大,但我现在正在努力做兵部的工作,让他们借由调动军队的机会,加强蒙城左近的兵力部署,若是开罪了李侍郎,恐怕之前的工作就前功尽弃了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沉默了,他在西京胡闹,再怎么纨绔,再怎么过分,也只是胡闹,不牵扯到公务,府君也只是责备他两句,和那些大人物们一起一笑置之就是了,譬如之前和连云平的那场冲突,把人家的中山别院都弄成中二院了,最终都是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公务,那就不同了。

    正所谓砸人饭碗等于杀人父母,如果真的因此开罪了李青羊,那就是死仇了。

    “所以这件事,还必须谨慎。我知道你身在其位,当谋其政,不过履行职责固然重要,却也没必要为此牺牲自己的利益。西京不是蒙城,不会离了你就转不了。”府君道。

    子柏风沉默。

    是呀,其实就算是蒙城,离了他还不是照样转?现在他已经不在蒙城,蒙城不还是好好的?

    而这里是西京,整个西京那么大,那么多的强者,比他厉害的人不知道有多少,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九婴的存在,也不可能没有什么安排。

    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?

    府君摇头失笑道:“我回来西京,却也和之前不一样了,竟然劝你渎职……这件事,你自己想清楚,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,不论你怎么选择,我都支持你。”

    府君看着子柏风,他和蒙城的联系,似乎越来越远了,当时一腔激愤回到了西京,初衷和本心似乎已经被这些天的朝政琐事所冲淡,他站的比之前高了,心中的想法也就不同了,一城一池之地,似乎再也无法让他时时记挂在心。

    但是眼前的少年不同,把不论在何地,他的心却还在那里。

    在那片魂牵梦绕,山穷水尽之地。

    这世界上,有许多比那里更美丽,更富饶的地方,但只有那里,才能够让人拥有如此亲切,如此心安的感觉。

    因为那里,是家乡,不论在哪里都要回去的家乡啊……

    而现在,西京和蒙城,被摆在了天平之上。

    未来如何,没有人知道。

    一些其中蕴含死气的玉石,如果埋在地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,不知道。

    得罪了李青羊,会对蒙城的驻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,会对谈判的进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,不知道。

    一切都是未知,子柏风只能拼命地看着那模糊中摇摆的指针,看看到底哪边更重要一些。

    这世界上,总有许多难以抉择的选择题摆在面前。

    但若不是如此难以抉择,又哪里需要去选择了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曾贤,你现在攀上了高枝,之前欠我的那些玉石,总该还了吧。”在碧水河畔的一条小巷里,曾贤被笛重堵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和几年前的那名少年修士相比,现在的笛重无疑苍老了许多,总是热情洋溢的眼神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麻木与空洞,他身上的道袍已经有些破旧了,双手也变得粗糙不堪。

    曾贤心中暗暗叫苦。

    他借笛重玉石,还是几年前的事,那时候的他和笛重还处在最宽松的状态,他们同样带着一笔积蓄从其他地方来到西京,大手大脚地在西京过着挥霍无度的生活,他有一次他去买一些灵药,忘记了带玉石,笛重就大手大脚地替他付了账,说是借给他的。

    之后,笛重说有一个比较好的机会,便离开了这片区域,没想到时隔几年之后,他竟然又在这里见到了笛重。

    看来笛重是打听过他的状况,甚至知道他“攀上了高枝”,但事实上,现在的他依然入不敷出,子柏风的一个月试用期,就像是一块大石一般压在他的身上,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辛苦一个月之后,反而被子柏风一脚踢开,而理由,仅仅是一句虚无缥缈的:“你没有傲骨。www.luanhen.com

    但就算是子柏风愿意接受他,他也开始犹豫了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,他听到了太多的传言,关于子柏风的,关于连云平的。

    连云平是整个西京势力最大的修真门派中山派的下任掌门候选人,是整个修行界里地位最高的几个人之一,而得罪了中山派,在西京真的会寸步难行。

    如果他真的成了子柏风的门客,被中山派视为眼中钉,那该怎么办?

    想到那些中山派弟子的淫威,他就觉得全身发冷。

    是不是应该对子柏风坦白,说不想再做他的门客了?

    他也是一时间内心纠结无比,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片漂修的聚集地,这才会被笛重逮个正着。

    “笛重……”曾贤露出了比苦还难看的笑容,“玉石我一定会还你,但是我现在手头不方便,等我有了一定会还你,好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已经成了大人物的门客了吗?”笛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,这种时候,曾贤才有一种依稀看到了当年那少年修士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只是试用,而且我已经决定放弃这个机会了。”曾贤道。

    笛重摇摇头,然后露出了讨好式的笑容,这种表情,是绝对不会在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出现的,他抓着曾贤的手臂,道:“曾贤,那就先还我一点吧,我现在连这个月的灵气税都交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灵气税……

    曾贤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,他翻开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,对笛重露出了惨然的笑容,灵气税的玉石?他也已经没有了。

    事实上,他已经逃了两个月的灵气税了,监刑司对他这种逃避灵气税的漂修,就只有一种处理方式,或者强制劳役、或者强制征收玉石,然后直接赶出西京,再不准回来。

    曾贤浑浑噩噩地转身离开了碧水河畔,跌跌撞撞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向哪里,他专门找没有人的地方钻进去,似乎想要躲开那让他更觉孤寂的拥挤人流,远离尘世间的一切纷扰。

    如果时间可以倒流,他觉得自己一定不会选择下山,而是会选择在师父的孤坟前静修终老,就此平淡度过一生。

    这世间,什么值得自己付出这么多?自己的梦想,自己的尊严,自己的未来?

    值得吗?真的值得吗?

    曾贤在一处向阳的院墙上靠住,然后慢慢坐倒在地,抬起头,任由阳光刺得双眼流泪。

    每个人,总有格外脆弱的时候,而现在,无疑曾贤就已经触摸到了自己脆弱的本质。

    就在曾贤坐倒在地时,怔怔发呆时,小石头如同一阵风一般从他的身边跑过,两个修士从后面追上来,一边追还一边怒吼着:“小兔崽子,你给我站住!站住!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站住?”小石头头也不回,脚下生风,跑得飞快。

    “看弹子!”小石头猛然回头,手中的弹弓拉满了,弹子飞射出去,直射一个人的面门,那人连忙一个铁板桥躲过去,却是更加愤怒了,怒吼道:“给我站住!站住!”

    “你家石头爷爷才不会站……”小石头一句话没说完,就顿住了。

    前方,竟然又有一个修士转了过来,赌住了他的去路。

    “小兔崽子,这下你可跑不掉了!”三个修士,一前两后,狞笑着堵住了小石头的去路。

    小石头左右看看,虽然已经被逼入绝境,两只眼睛却依然咕噜噜转着,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。

    “小混蛋,今天你死定了!”其中一个修士恶狠狠道,“云平公子放你们一马,不跟你们一般见识,你竟然还敢来捣乱,看我不把你的皮拔下来!”

    “呸,姓连的偷了我的字,我要把我的字拿回来!”小石头说话间,猛然一挥手,手中的弹弓疾射,子柏风专门为他写了“疾”、“准”二字的石子飞射而出,瞬间划破了中间的空间,击中了一人的面门。

    “哎哟!”其中一个人顿时血流满面,捂着一只眼睛,惨叫起来。

    第255章 :一问何为傲骨铮(文字)

    255。

    “他找死!成全他!”这三个人可不是那些连飞剑都没有的入门修士,而是真正的内门弟子,虽然地位上和连云平天差地远,修为也并不高,但是他们的飞剑可是又急又快,瞬间划出了几道光影,直射小石头。

    “啊!”小石头惊叫一声,一个打滚,躲过了几只飞剑,却是嘭一声撞在了墙上,摸着脑袋,晕头晕脑站起来。

    “小兔崽子,我先砍下来你一条腿,看你还跑不跑!”一名修士狞笑道。

    小石头站在那里,还没反应过来,一道剑光已经射出。

    那一刻,时间似乎变慢了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个问题,取代了刚刚纠结在曾贤脑海中的问题。

    要不要出去?

    如果不出去,小石头会死。

    如果出去,自己就会死。

    这三个人,哪一个人的修为,都在自己之上,而自己,已经多久没有战斗过了?

    自从来到西京之后,似乎都只是在夹着尾巴做人。

    战斗的勇气,自己还有吗?

    似乎有一个声音,掠过了曾贤的脑海。

    “为人,当有傲骨,修仙,唯有傲骨。”

    那是子柏风的声音,这些天来,时时盘绕在曾贤的脑海,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去。

    而此时此刻,这声音又像是台风过境一般,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冲出,把他的内心扫得七零八落。

    傲骨,唯有傲骨。

    到底什么是傲骨?

    自己有没有傲骨?

    曾贤冲出去的时候,脑海里还回荡着这个声音。

    他的飞剑泛出灰白色的光芒,在空中折返着,却如同雷霆闪电一般迅捷,斩开了空间,在间不容发的瞬间,挡在了小石头的前面。

    “铛!”一声清脆嘹亮的碰撞声,宛若洪钟。

    两道飞剑分别折返,那三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。

    “那么大的人了,还是三个人,欺负一个小孩子,你们不羞愧吗?”曾贤站在那里,那一刻,似乎往昔的他又回来了,背剑下天山,意气风发,快意恩仇,不像是修仙的修士,倒像是纵横江湖的侠士。

    他的剑似乎已经有太久没有战斗了,发出了渴望战斗的铮鸣,在空中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“曾贤哥哥!”小石头又惊又喜,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小石头,过来。”曾贤对小石头招招手,他目光一扫三人,剑光在空中吞吐不定,似乎随时准备出击。

    小石头高兴地向前跑出来,刚刚被小石头打了脸的修士皇室不爽,剑光射出,曾贤的剑光又一次宛若闪电般折射着,挡在了敌人剑光的前面。

    曾贤之所以信心百倍地来到西京,也是有其底蕴的,师父费尽毕生心血所创的“闪剑”是他最后的杀手锏。

    但是这种手段,其实是拿来压箱底的,极为消耗灵力,只是两剑,曾贤的灵气已经开始枯竭了。

    曾贤展现出来的实力,让这三人不敢轻举妄动,修士对战,生死一发,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。

    他们之所以追小石头,可不是想要来送死的。

    小石头不肯罢休,他们却没必要因此把自己命都搭进去。

    “这位兄台好身手。”伸手拦住了其他人,其中一名首领样的人站出来,对曾贤一拱手,道:“不知如何称呼?仙乡何处?师从何人?”

    曾贤正在努力运转练气之术,体内的灵力在运转,缓慢恢复,第三次“闪剑”正在积蓄,所以曾贤也并不想对方立刻开战。

    但是,那一句询问,却是让曾贤的意识突然回到了现实。

    “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修士罢了,名字无须入耳。”

    他可不想报名,日后被中山派记仇,派人追杀,那可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。

    再则,现在也不见得不会被追杀……

    一想到这点,曾贤哭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“这是曾贤哥哥,是我哥哥的朋友,曾贤哥哥可厉害了,把你们一个两个三个,都给打趴下,还踏上一万只脚!”小石头躲在曾贤的身边,骄傲地宣称。

    一万只脚,小石头啊小石头,你当我是蜈蚣精啊!

    曾贤心中那个无奈啊。

    “曾兄身手不错,有没有想要加入我们中山派?”首领微微一笑,道:“像曾兄这种大才,流落在外,是我们中山派的损失。在下添为中山派内门弟子的一员,在内门还是有些话语权的,只要曾兄开口,在下保证曾兄一定能够加入中山派,如何?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,曾贤几乎要脱口而出,大声问一句:“真的吗?”了。

    他来西京,不就是为了想要加入中山派吗?甚至可以说,最大的奢望,就是想要加入中山派,如果加入不了,加入一两个小门派也好啊,反正西京这边灵气充足,充足到可以让他修炼到死,说不定死不了,成仙了呢?

    现在他真想直接抓着小石头的脖子,把小石头当做自己加入中山派的投名状了。

    什么虚无缥缈的傲骨,那什么东西?一斤多少钱?能当饭吃吗?

    为人,当有傲骨,修仙,唯有傲骨。

    可当面对惨淡的现实时,傲骨有什么用?

    “我中山派的内门弟子,在整个西京都拥有崇高的地位,外门弟子和入门弟子见了你,都必须先行礼,你但凡有所吩咐,他们也都不敢不从。”首领看曾贤露出了犹豫的神色,顿时趁热打铁道。

    “那有什么用?还不是给别人当狗腿子?”小石头从曾贤腰后探出头来,对他们做了一个鬼脸,“你们这群狗腿子!”

    “曾兄,你意下如何?”首领问曾贤道。

    曾贤低下头去,看着小石头。

    小石头也正看着他,他的眼睛亮亮的,里面没有祈求,也没有担忧,只有满满的信任和期待。

    一直以来,小石头身边的修士,不论是子柏风,还是落千山,还是柱子叔,又或者是其他人,他们从来,从来没有让小石头失望过。

    所以小石头从来也没想过,曾贤会让他失望。

    这种难言的信任,来自一个小孩子的信任,让曾贤的心中更加挣扎了。

    该怎么办?为什么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,都如此难以抉择?

    这种时刻,自己要怎么选?

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曾贤还没找到自己的本心,自己的嘴巴就已经开口了。

    那一刻,傲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上,回到了他的脊椎里,撑起他的身躯。

    但是还不到五分钟,傲气和傲骨,就都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,他仅有的,不过是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,和满身的鲜血罢了。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,原来是个垃圾。”首领一只脚踏在曾贤的身上,冷笑道:“你这种垃圾,就算是跪着想要入门,也不会有人要的,还好我没真的把你收入内门,那我可是丢大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被跟他废话了,赶快杀了他!”旁边一人不耐烦道,他的脸上可还流着血呢。

    “你们不要欺负曾贤哥哥,我跟你们走。”小石头勇敢地站了出来,把曾贤拉到了身后,张开双臂,护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小子,你也别想活!”满脸流血的修士狞笑着。

    “你不敢杀我。”小石头不屑地看着眼前的修士,“你若是敢杀我,我哥哥会把你们全杀了,还有你们那什么中山派,一个都不留!”

    然后小石头昂起了头,把自己脏兮兮,还能搓下泥来的脖子指给那满面流血的修士看,“你家小石头爷爷的脖子就在这里,你若是不信,就来试试看?反正我一个人换你们一千、一万个人,也不吃亏!”

    “呸,你哥哥算什么东西!”那满脸血的修士呸一口吐出了满口的血,更加愤怒了,盖因为小石头戳中了他的痛处,他们确实不敢杀小石头。

    不论是连云平还是子柏风,命都比他们金贵,就连小石头的命,也比他们金贵得多,若是因为这件事惹得望氏和中山派交恶,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,连云平是不会帮他们抗雷的,到时候会非常爽利地把他们交出去,让他们顶缸。

    所以,不论他们嘴上说得再牛逼,也不过是装逼,色厉内荏的样子,小石头都能一眼看穿。

    若是三个修士真的想要杀小石头,小石头还能跑到这里?早就已经死翘翘了。

    “我哥哥算什么东西?”小石头伸出一根手指,指着那修士,冷笑道:“你死定了,你等着,我会让你知道,你算什么东西!”

    小石头可是睚眦必报的人,为了一副字,他可以奋不顾身潜入中山别院偷东西,为了一句话,他也可以让这修士下半辈子不得安生。

    但是落在曾贤的眼中,他却有一种难言的感慨。

    他终于知道,这是什么了。

    傲骨。

    不论什么时候,都不低头,不放弃,不软弱的傲骨!

    其实傲骨这东西,在小石头身上有没有,还真说不准,不过他一身骨头确实是比铁还硬,死硬,死硬。

    “曾贤哥哥,谢谢你,这个给你吃。”小石头转过身来,对曾贤道,他伸手入怀,三名修士如临大敌,这个小混蛋太诡计多端了,他们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当了。

    但是小石头拿出来的,却是一块桂花糕。

    放在怀里时间长了,都压烂了,甚至还沾染着小石头的汗水。

    第256章 :一曲高歌好男人 (文字)

    256。

    “我不……”曾贤摇头想要避开,却不自觉张开了口,这股气息,这是什么?

    桂花糕刚刚入口,顿时化作一股精纯而柔和之极的灵气,流窜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这桂花糕,正是月桂所制造的桂花糕,青石出品,再无分号。

    它并非灵丹妙药,它的灵气含量也并不是非常多,但是它却有一种独特的功效。

    祛除体内的死气,让灵气更加精纯,对突破瓶颈桎梏,有着难以置信的功效。

    桂花糕入口,曾贤体内的灵力,顿时鼓荡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跟你们走。”小石头转身走向了三名修士。

    迈出了一步,两步,三步。

    “你跟我走。”曾贤的声音,从小石头的背后传来。

    “曾贤哥哥!”小石头转脸一股脑跑回了曾贤的身后。

    “这小子还没挨够……哎哟……”刚刚一脸不屑的首领捂住了脸,一道深深的疤痕,从他的脸颊上蔓延开,就像是又长出了一张嘴。

    “滚,我不会再说第二次。”曾贤冷冷道。

    “这家伙就那三板斧……啊!”被小石头打了一弹子的修士一句话刚刚出口,又是一道光芒闪过。

    闪剑,依然是轨迹如闪,迅捷如电,一只断手飞了出去,在空中喷洒着鲜血。

    那一刻,曾贤突然悟了,什么叫傲骨?

    这就是傲骨。

    因为有绝对的实力,所以才有绝对的傲骨啊!

    刚刚他在这三人面前跟狗一样被踹的满身血的时候,他就算是有傲骨也碎了。

    而现在,他挥剑如风,把对方斩杀如狗,这才真正感受到了,什么叫做傲骨铮铮。

    傲的不是骨,而是剑啊……

    好吧,姑且不论他对傲骨的理解对不对,但是这会儿,至少他有了。

    “小子,你等着!”看着几个修士狼狈逃窜,其中一人还没忘拣走自己地上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曾贤哥哥,你好厉害!”小石头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,一脸崇拜样。

    “你还敢说,等我把这事汇报给子大人,看你会不会被禁足!”

    “曾贤哥哥,你不要告诉我哥哥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!”小石头扯着曾贤的衣角,可怜兮兮地央求道,他是个惹祸精,之前不知道多少次被柱子、燕老五等人抓住了,都是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。

    曾贤被求得头昏脑涨,不多时就晕晕乎乎地败下阵来,只好点头道:“好吧,这次我就不告诉子大人了,你赶快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曾贤哥哥!”小石头响亮地回答了一声,转身就一溜烟跑掉了,就是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跑去什么地方去了,看那样子,不像是乖乖回家。

    曾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突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一阵冷风吹过,曾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满是尘土和鲜血,他来到河边,把外衣脱下来,在水中摆动着。

    道袍是上好的料子制作的,在他的大力揉搓之下,血液顿时融化在了水中,只留下了些许难看的斑痕。

    他的心中,似乎也有什么东西,溶解在了水中,渐渐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刚才的一切,就像是一个梦,难以言诉,极为不真实。

    但是体内鼓荡的灵力却是真的,已经收口结痂甚至痊愈的伤口是真的,这种强大的自愈能力,说明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往昔的自己,达到了新的层次。

    他拧了拧衣服,把湿哒哒的衣服披在身上,冰冷的衣服让他更加清醒,但身体自发运转,瞬间把衣服上的水分蒸腾了出来,他洗了把脸,把头发捋顺了,又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里。

    或许,已经无法回头了,在当初子柏风说出“既然你决定跟随我,就不能再背叛”时。

    他的脑海里,一会是被三个修士踩在地上,一口一个垃圾的叫着。

    一会是自己威风凛凛,大杀四方的场景。

    一会儿自信爆棚,似乎自己真的已经拥有了那虚无缥缈的傲骨。

    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本就是个失败者,难言的挫败感在心中纠缠。

    这种迷茫的感觉,他从未感受过,又好像是在许久之前感受过。

    在刚刚踏上修仙之途时,那种想要相信,又难以置信的感觉。

    他并不知道,这种心理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,担心自己无法完成伟大的目标,为自己设置一个障碍,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。

    伟大的成功者,会突破这个障碍,而庸者只会一次次倒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浑浑噩噩地走着,突然自嘲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我这人,连欠人钱财都能不还,真的能有傲骨吗?”

    是呀,不可能的吧,我这种人,我这种人而已。

    小贩出身。

    小门派出身。

    一个漂修。

    逃了好几次的灵气税,估计已经上了黑名单。

    就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决定。

    还指望什么呢?

    就在此时,曾贤听到了一个声音:“求求你,我这个月一定会凑足灵气税的,求求你们,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”

    是笛重的声音。

    曾贤抬起头去,就看到三个监刑司的差役正围住了笛重,笛重就像是一只被猎狗围住的野兔一样,绝望地悲鸣着,在他看到笛重的时候,笛重也看到了他。

    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抓住一根稻草,笛重伸手向他,大声道:“曾兄,曾兄,快借我点玉石,我不想被赶出西京……”

    曾贤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走,他可不想也被赶出西京,他已经逃了好几次的灵气税了。

    对不起,我帮不了你,笛重……

    那一刻,什么傲骨,什么自信,都被残酷的现实打得粉碎。

    他不过就是一个漂修,一个人人都可以踩在脚下的漂修而已,那三个差役甚至都不是修士,都能够把他们逼得几乎下跪。

    “咦,是曾贤兄弟。”那三名差役中,却有一人疑惑道。

    听到他的称呼,曾贤有些疑惑,仔细一看,这人确实面熟。

    “曾贤兄弟你不认识我了,我是监刑司的小张啊,我是跟着石巡副的那个。”那差役的笑容中,还略带巴结的意味。

    这么一说,曾贤就认出了这个人了,石巡副的身边,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小差役,当初和他们一起为齐巡正保驾护航时,跑前跑后的,很是勤快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你啊,张兄弟。”曾贤的自信,似乎隐约回来了一些。

    “曾贤兄弟这是怎么了,跟人打架了?”看曾贤身上有些脏乱,张差役问道,“打架的话,叫上我们兄弟啊!”

    “帮子大人办了点事。”曾贤道,他倒是不算说谎,不知道为什么,自信回来之后,智力也慢慢回来了,刚刚的惊慌失措,竟然也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曾贤兄弟,这位笛重你认识?”张差役小心问道。

    “是我的一个朋友。”曾贤点点头,道。

    “你看,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。”张差役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,伸手把委顿在地上的笛重拉起来,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,道:“不好意思,笛兄你早点说认识曾贤兄弟嘛,这不误会了不是?”

    说完,他对身边另外一个差役道:“给笛兄弟发一张临时户籍,免得日后又有兄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又和曾贤寒暄了半天,这才告罪走了。

    曾贤站在那里,目送着三名差役走到角落里,一脚踹开一间房门,把一个瑟瑟发抖的修士,如同拎兔子一般从房屋里拎出来,油然而生了一种难言的荒谬滋味。

    “曾兄……谢谢您……”看笛重双手紧紧抱着那张普通的白籍,感激的要跪下的样子,曾贤突然觉得意兴阑珊。

    当初对酒当歌,快意人生的两个人,此时都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只是,自己已经重生了,笛重呢?他能够重生吗?那一把可以点燃他的重生之火的火把,又在哪里?

    曾贤突然没有了说话的**,他拍了拍笛重的肩膀,道:“好自为之。”

    他这才发现,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了。

    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。

    曾贤转过身,大步走去,破旧的道袍,却别有一番不羁的滋味。

    走着走着,他突然放开嗓子唱了起来。

    那是从子柏风那里听来的奇怪曲子,说不上是豪迈,还是悲怆,他曾疑惑,子柏风年纪轻轻,为何会有如此感悟。

    今天,却突然悟了。

    “甚矣吾衰矣。

    怅平生、交游零落,只今馀几!

    白发空垂三千丈,一笑人间万事。

    问何物、能令公喜?

    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。

    情与貌,略相似。

    一尊搔首东窗里。

    想渊明《停云》诗就,此时风味。

    江左沉酣求名者,岂识浊醪妙理?

    回首叫、云飞风起。

    不恨古人吾不见,恨古人不见吾狂耳。

    知我者,二三子。”

    一路高歌而行,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,曾贤疯疯癫癫地去了。

    门缝里,院墙里,树林里,不知道多少漂修偷眼看着曾贤就这样高歌过市,他们羡慕曾贤的豪迈,疑惑曾贤的张扬,诧异曾贤的感悟,却又不敢就这么冲出去,追着曾贤而去。

    这世界上,总有许多的东西,束缚着人,让人不敢去追求正确的东西,不敢放下一切去追寻。

    就只能在门缝里看着别人,羡慕着,嫉妒着,恨着。

    来到了知正院后门,曾贤第一次敲响了子柏风的大门。

    大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。

    子柏风站在门后,小石头躲在他的身后,看到曾贤,子柏风露出了笑容:“好男人曾小贤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第257章 :一坛仙酒碎青阶 (文字)

    257。

    子柏风到底还是决心拒绝齐太勋。

    正如他对曾贤所说的,要有傲骨。

    曾贤有傲骨,他当然也有。

    齐太勋再来时,子柏风干脆就让他吃了闭门羹,卢知副苦劝了子柏风半天,子柏风也不为所动,卢知副也只能叹息摇头,道:“大人您想好了就好……反正我是不怕了,就唯恐影响了大人您的前程。”

    卢知副这个知副,若不是子柏风,怕是也要被撸掉了,这句话说得倒是言辞恳切。

    “卢知副哪里话,我觉得知正大人做得对!”齐巡正坐在一侧,道。

    自从入了子柏风的门下之后,齐巡正的精气神越来越好,虽然现在还整天带着拐杖,但是他的腿却已经不瘸了,为人也更加自信起来。

    齐巡正为人正直,对子柏风的做法很是认同,他拱手道:“大人,我刚刚已经把库存全都盘点了一遍,把有问题的玉石都清点出来了,之前曾经用过问题玉石的记录,我也在一一查证,下午开始,我就带着人前往替换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子柏风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大人,采买玉石的事该怎么办?”卢知副问道。

    “玉石好办,我也有我的货源。”子柏风道,几万块玉石而已,他还真不缺这点东西,青石叔那里的玉石已经堆积如山了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若是别人,恐怕会怀疑子柏风之所以不采买齐太勋的玉石,是为了自己中饱私囊,但是众人都了解子柏风的为人,却不会这样想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知正院后院静悄悄的,在假山的后面,子柏风坐在角落里,正看着一卷书,在他的身边不远处,趴着一条拥有四个脑袋的巨犬,正是古秋。

    古秋的四颗头颅代表着四种不同的个性。

    天真、暴躁、凶残、睿智。

    此时,代表天真的那颗脑袋,正在和小桂宝玩,把小桂宝顶起来,让他顺着自己光滑的背脊和皮毛滑到尾巴那里。

    代表暴躁的那一刻不耐烦地看着,不时发出威胁的声音,凶残的那颗脑袋正在撕扯着一只鸡,血肉横飞的样子。

    而代表睿智的那颗脑袋,却正在和子柏风说话,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有四颗脑袋真好。”子柏风羡慕道,“如果我也有四颗脑袋,就不用那么苦恼了。”

    “四颗脑袋,也有四颗脑袋的坏处。”睿智的脑袋摇摇头,又叹了口气,道:“还是子兄这里好,可以稍稍放松一点。”

    整个知正院后院都在子柏风的完全掌控之下,那些仆人在哪里他都知道,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隐蔽的地方现出原形,在他自己的所正院,都不能这般放松。

    “不过我这次来,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。”古秋叹了一口气,“我身后那位大人物不允许将‘晦灵术’外传,而且实不相瞒,这门法诀要借助于一种宝物,这种宝物极为珍贵,并不能轻易给予别人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点点头,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那我便去拜访他一下。”子柏风道。

    虽然古秋不曾说明他身后的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,却也已经默认了,那位大人物就是蛮牛王。

    古秋通过子柏风的养妖诀,被提升了等级,或许是因为养妖诀的功效,他对子柏风天然有着一种亲近之心,对子柏风不想也不愿意隐瞒太多,所以轻易就让子柏风得到了许多有用的讯息。

    “那位大人的门,可不是那么好进的。”古秋道。

    子柏风转身进屋,捧出了一坛酒来。

    “百年陈酿景园春?”古秋笑了,道:“子大人倒是那位大人的知己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样,能进得了那位大人的门?”

    “理应进得了了。”古秋站起来,最上面一颗头伸过去,把小桂宝从身上叼下来,放在地上,转眼之间,就重新化身成人,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,道:“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古兄慢走。”子柏风摆摆手,并没有起身相送。

    “那位大人的脾气,比较古怪。”走了几步,古秋转过头来,叮嘱子柏风道,“你还是不要太大意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点点头,道:“谢古兄。”

    古秋这才真个离开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子柏风就拎着一个篮子,乘着锦鲤云舟,来到了蛮牛王府。

    蛮牛王府在西亭,距离东亭颇有一段距离,好在就在主干水道的旁边。

    东亭临近码头,所以工部的势力更大一些,工部的许多部门都设在东亭。此外,东亭还有贡院,也是书生们的居住之所,礼部的许多部门,也设在东亭。

    而西亭则是兵部的势力更大一些,在蛮牛王及蛮牛王府的附近一带,居住的多是高级的将军武官,往来的都是一些身着戎装的人,就连站在那些衙门口的卫兵,都比东亭的精气神来的好,刚刚来到西亭这边,子柏风就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铁血冷肃的意味,让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。

    想来若是落千山到了这里,会是如鱼得水,而子柏风宽袍大袖,腰佩宝墨,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,就吸引了许多探究乃至警惕的目光。

    子柏风拎着的依然是那个普通的竹篮,大摇大摆走到了竖着两只两丈高石狮的大门前,抬头看去。

    “蛮牛王府”四个字,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,粗浓耿直,转寰之处很多迟滞的地方,就像是初学写字的人写的一般。

    但是字里行间,却又有一股难言的豪迈勇猛之意。

    子柏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拿手比划着,模拟着这字,这是武夫的字,和他这种文人的字,有着根本性的不同——就算是再豪迈的文人,毕竟也先是文人,然后才是武夫。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人?”看到子柏风在门外驻足,守在门外的几名卫兵立刻上前喝问。

    蛮牛王府的大门,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。

    子柏风微微一拱手,道:“在下子柏风,特此求见王爷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有帖子?”那卫兵喝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有帖子,不过我有这个。”子柏风从篮子里随手拎出了那坛酒。

    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,这些卫兵们一个个长的膀大腰圆,彪悍的紧,鼻子也灵敏得狠,嗅到了这坛酒的味道,顿时耸然动容:“百年陈酿景园春!”

    “一百二十年了。”子柏风纠正道。

    “你等着,我去向王爷汇报。”卫兵转身就去了。

    其他几个卫兵看子柏风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,子柏风虽然酒量大,却不是酒鬼,有些疑惑,为什么这样一坛酒,有那么大的魔力。

    难怪当初何须卧专门把这坛酒留给他,果然是什么门都能敲开的一块超好的敲门砖。

    子柏风等了一会儿,就看到那士兵又匆匆出来了,对子柏风道:“你回去吧,王爷说了,不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子柏风皱眉。

    “没有为什么,王爷说,别人拿酒来就见,但是你不行。”那卫兵只是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,其实他心中也在纳闷呢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人,看起来眉清目秀的,也不像是坏人,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,自家王爷的脾性,就算是一个乞丐抱着一坛好酒来,他也会待为上宾。

    为什么偏生这位书生就不行呢?

    大概是王爷今天心情又不好了吧。

    “快走,再不走就对你不客气了!”看子柏风还站在那里不肯离开,那士兵立刻板起脸来,唬他道。

    子柏风摇摇头,道:“既然不见,那就算了。这酒既然当不了敲门砖,也就不要了。”子柏风把手中的酒坛子高高举起,在士兵惋惜的惊呼中,啪一声摔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子柏风分明也听到了一个声音从门后不远处响起:“不要!”

    “啪,哗啦啦啦……”一百二十年的陈酿,砸在地上,听声音和普通的酒坛子也没什么不同,飞溅而出的汁液,沿着石阶哗哗流下,就像是一条小小的瀑布。

    门外站着的八个卫兵几乎都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吐沫,刚才跑去报信的卫兵,看起来似乎恨不得趴在地上,把酒水都吸起来,他要用全身的力气,才能把这种冲动抑制住。

    “你这书生,这么好的一坛酒,你不要就不要了,为什么要砸了?可惜啊,可惜啊……”好久之后,那士兵才抬起头来,恶狠狠地瞪着子柏风。

    “这哪里算什么好酒。”子柏风嗤笑一声,“在我家,驴都不喝。”

    子柏风说的不错,踏雪是个好孩子,人家不喝酒。

    子柏风又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坛酒来,道:“反正也没人喝,这坛酒也砸了吧。”

    看到这坛酒,那卫兵撇了撇嘴,这酒坛光滑锃亮,坛子外面贴着的一个“桂”字,墨迹都是新的,看起来就是新酒坛,压根就不是什么陈酿,砸了又能怎么样?

    子柏风一扬手,那酒坛在青石台阶上砸了个稀烂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浓郁到极点的灵气,喷涌而出,就像是天地之间突然刮起了狂风,灵气的狂风。

    但是这狂风过处,就连衣角都没有扬起。

    它吹拂的不是人或者物,而是气。

    恍惚间,天地间一轮圆月升起,映照万物,消融一切不洁之物。

    酒坛崩裂,酒液四溅,一声惨呼从王府内传来:“不要!”

    刹那间,天地变色,子柏风发现自己动不了了。

    第258章 :一入王府如妖国 (文字)

    258。

    就像是时间在回溯,子柏风看着那坛酒刚刚碎裂开来,然后就被无形的力量生生逆转了。

    碰撞碎裂的碎片四下飞射,迸溅而出的酒在空中呈现出了琥珀般的色泽,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,把那迸溅出的每一滴水珠都紧紧抓住,丝毫都不舍得浪费。

    就连酒坛都重新汇聚。

    子柏风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——破镜重圆了。

    一个人影从王府门内冲出来,一把抱住了那酒坛,张开嘴,如同长鲸吸水一般,酒坛里的酒水全都被他一口吸进了嘴里去。

    一口喝完之后,他抬起头来,看着那已经四下逸散开来的灵气,失望地咂咂嘴,虽然他的法术可以把酒坛和酒水都重新聚拢起来,但是已经逸散开来的灵气,却是没办法了。

    这一砸,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灵气,已经逸散到了空气中,门外站着的四名卫兵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,灵气入胸,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,都有着说不出的好处,几名卫兵,几乎要舒服地呻吟起来。

    身上的压力一轻,子柏风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,那从王府门内冲出来的人还在抱着坛子,贪婪地嗅着酒香,子柏风定睛看去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从外表看,他正值壮年,和府君年龄差不多,这是修士们最经常保持的外观。但是从声音来听,他已经是一个老人,苍老、厚重。从眼神看,他却像是一个小孩,有着孩童一般的肆无忌惮和古怪癖好。

    子柏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表里不一的人,但是表里不一在这里,却并不是一种贬义词,他似乎就是有这种奇特的特质。

    蛮牛王。

    子柏风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一线,灵力视野之下,蛮牛王的身后,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牛形的虚影,那虚影巨大无比,笼罩整个蛮牛王府。

    “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!”面对子柏风的灵力视野,蛮牛王伸出手挡在自己面前,怒喝道,在子柏风的目光下,他油然而生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,这种感觉,他从未见到过,让他极为不习惯。

    “看你又如何?”子柏风瞪大眼睛,“你凭什么偷喝我的酒!”

    “我什么时候偷喝你的酒了?”蛮牛王瞪大眼睛,蛮不讲理的样子。

    子柏风伸手指着蛮牛王手中的坛子,蛮牛王连忙把手中的坛子藏到了身后,道:“没有!”

    “你胡说!你手里拿的是什么!”

    “你都要砸了,为什么我不能喝?”蛮牛王耍赖,“反正你也不要了!”

    “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?我就是想要砸了它听个响,不行吗?”

    听着子柏风和蛮牛王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对话,四周的卫兵都额头冒汗。

    “你砸完了,也听了响了,就不归你了。”蛮牛王哼哼道,“这是我的地盘,砸在地上的就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呸,这还在外面呢,你说是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啊!”子柏风反驳。

    几个卫兵现在不是汗了,而是额头冒冷汗,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胆敢这样对蛮牛王说话。

    蛮牛王一贯好脾气,喜欢小辈是没错,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真个胆敢和他这般说话。

    “反正我喝了就喝了,那又怎么样?”蛮牛王却是死不要脸类型的。

    “我的酒,你凭什么喝,赔我!”子柏风张牙舞爪就打算和蛮牛王争执一番,蛮牛王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抵住子柏风的脑袋,就让子柏风无计可施了。

    看两个人街头小混混打架一般,众人更无语了。

    费了半天力气,子柏风真正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武力差距,他也不真个打算和颛而国的武神级的人物来个全武行,子柏风哼了一声,道:“好,你不道歉,那就别后悔。”</p>
没看完?将本书加入收藏我是会员,将本书放入书架复制本书地址,传给QQ/MSN上的好友章节错误?点此举报